潭商的老家譜丨一代文宗歐陽修筆下的潭商，為什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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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24 16:15:42 來源：這里是湘潭 | 編輯：周冠成 |

開欄的話：

湘潭曾經(jīng)被人稱為“金湘潭”“小南京”，總市繁華、物阜民豐，商賈云集、流金淌銀。第四屆潭商大會開幕在即，為宣傳湘潭悠久的商業(yè)文化，展現(xiàn)湘潭深厚的商業(yè)傳統(tǒng)，找回湘潭驕傲的商業(yè)自信，湘潭市廣播電視臺特推出《潭商的老家譜》微信專欄，擷取歷史上幾位潭商巨擘作為代表，講述他們成就湘潭商業(yè)輝煌的傳奇故事。昔人不遠，讀罷仍令人心生向往。

人物介紹：潭商巨擘——李遷之

（圖片由AI生成）

一代文宗歐陽修筆下的潭商，為什么是他？

“天下文章出歐門”

與歐陽修生在同一個時代

無疑是幸運的

歐陽修主持了北宋最閃耀的一場科舉考試，唐宋八大家之蘇轍、蘇軾、曾鞏，理學大家張載、二程，曾布等三位宰相，還加上北宋名將張韶，這十人均出自同一榜。這一榜被稱為“千古科舉第一榜”。歐陽修也因此被后人譽為“千古伯樂”。

歐陽修識人可謂名不虛傳，被歐陽修所識所知，當是三生有幸。

（圖片由AI生成）

而潭商巨賈李遷之，得此幸，他與“一代文宗”歐陽修同舟共渡、交淺言深，且獲他親書碑記一篇。此文字字珠璣，將潭商的心懷天下、經(jīng)世致用、吃苦霸蠻、知恩圖報的精神流傳千古。

一場風雨同舟的遇見

和大宋王朝的興衰變幻一樣，歐陽修也歷經(jīng)了這個朝代的命運沉浮。時年29歲的歐陽修，還在“連中三元”的意氣風發(fā)中，因力挺范仲淹改革，痛批諫官高若訥，而受牽連，被指“妄形書牘，顯露朋奸之跡”。歐陽修所寫《于役志》就是記錄他此番被貶夷陵，一路赴任的行記?！队谝壑尽返拈_篇，不是寫自己從汴京啟程，而是記下景祐三年（1036年）五月，在短短幾天內(nèi)，自己和范仲淹、余靖和尹洙，四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悉數(shù)被貶的情況。

在《于役志》不長的篇幅里，他用三言兩語的流水賬記載了一路上與舊友新知、沿途官員飲酒消愁、交游宴樂的經(jīng)歷。

七月流火，在真州江岸的一艘商船上，一個似曾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了，他雖衣著樸素，但昂藏七尺、氣度不凡，他就是船主李遷之這趟行船最尊貴的客人——歐陽修。兩個月前，歐陽修攜一眾家眷從汴京（今河南開封）出發(fā)趕赴夷陵（今湖北宜昌），因是酷暑，他應母親的要求走水路自南行舟。沒想到的是，貶謫之途“風波不甚惡”，他們的小船多次遇險，差點翻船，有一次還遭遇了“震雹暴至”。此番抵達真州（今江蘇儀征）后，要自淮河轉(zhuǎn)運長江，考慮到自家雇的小船已不堪風浪，母親也年事已高，他應允了李遷之的邀請。七月辛卯日，歐陽修“入客舟”。

此時此刻，與這艘商船一起啟航的，是名滿天下的北宋大文豪與湘潭巨商的一場跨越社會階層的不解緣分。

為什么說李遷之是湘潭巨商呢？北宋時期，商稅是國家重要的財源。據(jù)記載，北宋熙寧十年（1077年），全國歲收一萬貫商稅的城市共有204個，潭州的商稅達9.2萬貫，排在蘇州、揚州之前，僅次于杭州、汴州、楚州，位居全國第四。潭州12縣的商稅，湘潭位居前列。而潭商李遷之，在眾多的商人之中，絕對是個中翹楚。早在1036年，他就已經(jīng)年收入數(shù)千萬了。北宋時期，不僅是“米、鹽、茶、藥”，湖南的租賦乃至是朝廷上供，都是依湘江入洞庭，漕運至真州、揚州、楚州、泗州，最后抵達汴京的。宋時，“巨艦漕米，一載萬石”是潭州一絕，湘江北上，萬舸爭流，但上十噸的木船不敵北風和湍流，萬斛漕船在湘潭轉(zhuǎn)泊。因此，湖南的經(jīng)濟中心也伴隨水運的發(fā)展由長沙向湘潭延伸。李遷之經(jīng)商行船于江湖之中，他遠渡長江，來往于真州一線。

真州是長江、淮河的水運關要，號稱"轉(zhuǎn)運半天下"，在宋朝時期，真州單是糧食的年運輸量，就占全國漕運總量的四分之三。由此，李遷之當時的商業(yè)規(guī)?？梢娨话?。

一篇惺惺相惜的碑記

一個月以后，船泊江州（今江西九江），李遷之下了船，買回來一塊奇石。歐陽修是江西人，他對家鄉(xiāng)的情懷非比尋常，他曾七次請求朝廷回江西供職，他絕大多數(shù)著述都署名“廬陵歐陽修”，而且他對王安石、曾鞏、黃庭堅等江西才俊更是獎掖、舉薦有加。這塊采自江西的石頭，不免引起了歐陽修的注意。他問李遷之，這石頭你要作何用？二人雖在船上已相識一月有余，李遷之很想求他一篇文章，但他深知地位懸殊，猶豫“不敢言”。但歐陽修是何人也？他敢痛斥諫官、得罪朝廷，怎么會拘泥于“士農(nóng)工商”的舊思想?！耙蛏破滟Z而生，而能知夫力少而得厚以為幸，又知在上者庇己而思有以報，顧其所為之心又趨為善，皆可喜也，乃為之作記。”他對李遷之的所言所行有他自己判斷，認為李遷之很擅長做生意，有自知之明，還很會感恩，一心向善，所以答應幫他寫碑記。

九月四日，歐陽修在岳州換乘了夷陵縣吏的官船，二人在岳州告別。十二天后，歐陽修的《湘潭縣修藥師院佛殿記》落筆。

（壁畫是根據(jù)歐陽修所寫《湘潭縣修藥師院佛殿記》所畫，展現(xiàn)了湘潭巨商李遷之往來于真州與湘潭間，用船運進行貿(mào)易活動，并捐款修建藥師院佛殿的經(jīng)過。）

然而，他寫李遷之花二十萬錢重建藥師佛殿僅寥寥數(shù)筆，卻用了大量筆墨寫了李遷之的經(jīng)商之道，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李遷之之所以能成為湘潭的富室大族，歐陽修這篇文章，道出了他的經(jīng)商至理。一是要務實肯干，“用力勞者其得厚，用力偷者其得薄?！倍且酃饩珳?，“徒幸物之廢興而上下其價，權時輕重而操其贏”。三是心懷天下，“用力至逸以安，而得則過之”。四是誠信義道，“凡誠我契而不我欺，平我半斛權衡而不我逾，出入關市而不我虞。”

（圖片由AI生成）

一段流金湘潭的史話

在北宋書畫家米芾為瀟湘八景之一的山市晴嵐圖作的詩序中，他寫到“依山為郭，列肆為居，魚蝦之會，菱芡之都，來者于于，往者徐徐”，描述的就是湘潭昭港商務繁盛，帆影檣林的情形。而這僅僅只是湘潭商埠的一隅。南宋初，昭港一年的酒稅就超二十萬，像昭港這樣規(guī)模的市鎮(zhèn)，湘潭還有花石、易俗（洛口）等多個，要知道，當時全國的財政收入還不滿千萬緡錢。這說明當時的湘潭商貿(mào)業(yè)已相當發(fā)達，不僅在湖南，甚至已在全國處于先進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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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湘潭能摘得商貿(mào)桂冠呢？首要就是湘潭得天獨厚的水陸商路條件。隋唐時期，溝通長安與嶺南的官道分東西二線，“安史之亂”后，江淮水運斷絕，東路廢棄，水陸商路改行西線，經(jīng)江陵，下洞庭、過潭州，達韶廣。西線貫通湘潭，顧炎武在《天下郡國利病書》中縱論湖湘形勝，稱湘潭為轉(zhuǎn)輸百貨、搬運糇糧、交通各處之咽喉，不可一日失守的兵家必爭之地。湘潭官道、縣道四通八達，又居湘江上下游交匯，“水凡九曲，形如弓字，行二百四十余里，通行無阻，此縣商繁盛之利源也?！保ā逗系乩碇尽は嫣犊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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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地理位置之外，湘潭的流動人口大幅增長更是重要條件。宋三百年間，中原和北方人口不斷南遷，湘潭境內(nèi)人口激增，開荒拓土、糧、茶、桑遍產(chǎn)湖湘，有“粟米妙天下”之說。宋時，湖南的茶不僅品種多、品質(zhì)高，產(chǎn)量更是高居全國第二，其中潭州12縣以湘鄉(xiāng)和安化兩縣最多。物產(chǎn)豐饒，催生了湘潭的金粉繁華。湘潭街肆林立、人馬輻輳、商旅雜沓，兩浙、閩廣一帶的商人涌入湘潭，濃郁的商業(yè)氛圍，將重農(nóng)抑商的觀念淹沒在熙熙攘攘的商市之中，新的工商觀念萌芽，一個龐大的商人階層開始形成。湖湘學派開創(chuàng)者宋代理學大儒胡宏在《五峰集》中寫道，“習作末業(yè)，不力耕桑之業(yè)”，反映了當時部分士民從農(nóng)業(yè)中分離，兼做商賈已然成為社會普遍現(xiàn)象了。兩宋與北方少數(shù)民族長期對峙，巨大的財政開支與糧食供應仰仗江浙、荊湖、嶺南的漕運，李遷之、譚章等巨商富賈接踵繼起，成為了時代的弄潮兒，將一眾潭商推向了宋代商業(yè)社會的巔峰，也為湘潭譜寫了 “金湘潭”的盛景。